㈠事实上彼时的我盯着手机内屏那个事无巨细的花见策划书时,当事者就坐在我前面的位置上颇有节奏地转着笔自习。虽然真的很想让对方亲口告诉我做此事的真实目的,意外的是当时杂念太多直至对方收书离去我都没有张口问出一个字。
后来想想当时那种心情比起单纯的好奇更无限接近于嫉妒---人类最为邪恶的感情,最起码我是这么认为的。
当时的感情很复杂,即使是被笼统地称作嫉妒,但实际上还要比那更要复杂一些。虽无法一言以蔽之,总归还是不错的。
量变引起质变,嫉妒这种东西不过是羡慕憧憬的终极进化体,我以前都是这样想的。
我是嫉妒孟德君。我嫉妒对方拥有天赋却弃之如敝履,嫉妒对方总是轻而易举地得到我要花费长时间努力才能得到的东西。我是如此地嫉妒他,嫉妒到快要发疯的程度。但我注定拥有不了孟德君所拥有的一切。
彼时的我在这样的想法中不甘与悔恨的双重刺激之下发了很长时间的呆。
真是浪费时间。
虽然之后在机缘巧合之下我与对方在半途相遇,但这种情绪却在眼角撇到对方的瞬间以原子核的形式爆炸开来最终涉及到了彼时唯一站在我身旁的孟德君。
在对方什么都没有做错的前提下。
脑子开始恍惚起来。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一口气把引绕到困扰了自己一下午的一开始的元凶问了出口。
“哦,你说那个啊。”
彼时的孟德君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其实百里君的猜想已经很接近了---我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要为一棵树而庆祝啦。”
孟德君笑道,一边调整着自己的早已融入夜色的斜挎包。
……诶诶!
“我们当初去的那个地方不是有一棵开得很漂亮的杏花树吗,但是就因那个地方偏僻再加上就只有一棵能开花的树,所以基本上都没有人过来看呐。那么拼命得努力了一年,到最后却没有人去观赏去称赞,百里君不感觉它很可怜吗?”
……就为了这种事情。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耳边突兀地响了起来。
“临时起意”
“嗯!”
没有一丝犹豫的、爽快的回答。
是嫉妒。
在察觉到彼时的心情后,我猛地踢飞路边的一颗石子,并带着希望它滚得越远越好此等最为诚挚的祷告。
㈡「你的目的要是劝我加入迷宫图书馆的话我就揍哭你。」
这是我对即将上台表演的孟德君说的最后一句话,并微笑着送上了免费的祝福。
即使我猜不透对方的目的,但孟德君居心不良却是彼时的我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情。
与挤在观众席的同校生们不同,彼时的我待在人数寥寥又舒适的后台里百无聊赖地看着面前电视转播的正在前台演出热闹到极致的大闹高天原。但说是看着全镜头的画面,我却无视了其他演员的存在,视线如讨人厌的橡皮糖一样一直黏在站在一角的天照大神身上拿都拿不掉。
“啊呀,没见过的面孔啊。”
就在我将内容重心当成了找错处之类的4399小游戏全身心都投入到现抓孟德君失误准备在其下台之后好好嘲笑一番之时,一个高个子女生推门进来打断了我的游戏攻略思路且微笑着问道。彼时的我在扭头确认那个“没见过的面孔”指的是否是我的时候惊人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这个房间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不妙。
“我是孟德君邀请来的。”
彼时的我一边说着一边递出票据。
“孟德君就是那个高高瘦瘦的、有点像大型犬的男生”
尽管“高高瘦瘦”这个形容词可以用来指代这个学校的80%以上的男学生,但孟德君的确且毫无疑问地是从属于其中的。至于孟德君是否担得起大型犬的形容,我低头沉思开始认真回忆对方存留在我脑海中的形象:……提到大型犬的话,那就应该是指像只大型犬一样讨好地笑露出标准的二十六颗白得发亮的牙齿吧?但事实上却是妄图以阳光大男孩形象掩盖自己只凭有趣来行动的真实目的,而且狗狗才不会像他一般那么不听话行事总是出人意料。
除了二哈。
对了,孟德君就是只二哈啊。
“对。”
“那么你是他的同班同学?”
“是。”
在接过并非常认真地检查了传说中的出入后台的票据后,对方露出了一脸很有兴趣的样子。
“这样啊,其实我也是托关系进来的人之一---我坐这里可以吗?”
……诶,你检查我的通行证那么久你自己却不是工作人员吗?!
虽然心中发出了这样的感慨且想当机立断地反驳对方「是他硬塞给我不是我主动要求的!」,但转念一想如果在不是很有必要的地方上明显一脸较真辩解的神情情况之下说出这句话,而又不加解释隐藏在背后的利益关系,而又因此对方开始胡乱猜测我与孟德君两人之间纯洁男女关系的话,这对彼此都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事实上不管到底是谁给谁的主动被动关系区别,从既然我本人已经坐在这里的结果来看就已经说明我也是那个托关系进来的人之一。
嗯。
㈢我从很早开始便患上了中二病。
不仅自我认知过剩整天打杀着“我与其他人不同是被幸运女神加护的天之骄子”的口号,陷入对生死宇宙自己他人和身边的事物的存在的片面苦思之中,对政治社会的肮脏进行想当然的批判然后想出一个自己认为的绝妙而又伟大的计划妄图改变世界,然而最终的结果是什么行动都没有。
尽管这也是我成长过程中重要的组成部分,但那个不能被外人所知的其中最为中二的事迹被母亲津津乐道到每逢过年都要跟其他人添油加醋一遍,而且每次佐料加的程度都要让我抓狂到想杀人。
彼时的我在彼时的我看来沉默而高冷高大又帅气的堂哥们的世界观影响下,对彼时刚刚发售的《刺×信条》生出了如同在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的寂寞了千百年的世界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可以指引自己的全能的神一般充满了异教徒的偏执崇拜。而那当中的充满了信仰与帅气的“信×之跃”使彼时的我眼中充满了绚丽多彩的浩瀚银河系。
彼时行动力超强的我终于于×年×月×日站在费尽全力爬上的矮小的土坡上面,对一望无际的刚刚收割完的麦田用传说中的270°名为鹰跃的空中转体一头栽下带着太阳公公气息的麦秸杆堆上。
堂哥们在一旁默默地看完全程,一脸懵逼。
“……只要动动脑子普通人都不会做这样的行动吧?!”
“哼!所以你们这些人才会被归属于普通人一类!你们太弱了,而我,与你们是不一样的!”彼时的我尽管因贸然行动而不得不装备着说话漏风的缺口门牙,但内心的高傲仍支撑着我昂首挺胸地看着堂哥们背出了很久之前就为了这种时候而上网百度百科查资料写下的台词:
“我可是强大堕天使中的主干拥有近乎完美的能力在创世时几乎与上帝同时出现的惩罚其他天使的杀手、最危险最极端最疯狂也是最孤独的就连路西法和欧亚提起我都要胆怯的杀戮天使---昔拉!”
彼时的我唯一的遗憾居然是没有提前安排好动作以至于不能用手脚上的实际行动来表示对这些胆怯大人们的蔑视。
㈣据旁观者孟德君所言,他几乎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现场免费观看了躺在并排座位席上的彼时的我如何在一个翻身之后又一个翻身掉到地上被摔醒的过程。
这就完美地解释了我为何醒来睁开眼时发现本人爬在地上的尴尬局面。
墙上装饰的实物时钟百年难得一见地发挥了它的作用指向七点二十左右,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环视周围时,发现旁边的长发大姐姐被替换成了正在极力将注意力集中于游戏并试图靠此忍笑的雄性大型犬。
“你醒啦。”二哈放下手机似乎面带抽搐,露出的二十四颗闪闪发光的犬齿几乎要晃瞎刚刚睡醒坐在他旁边的无辜路人甲,“我还以为你要继续睡到明天早晨呢。”
“为什么不叫醒我。”
“呀~我看你睡得那么香就没忍心打扰你---”
“比起那个,”彼时的我站起身拍拍屁股打断了对方想继续的毫无意义的话题,指着桌子上摆着早已不冒热气的汉堡套餐外卖,“我能先吃那个吗,会付钱的。”
孟德君少见地呆愣了一下,点点头。
睡了几个小时加之早餐就喝了一杯豆浆能撑到晚上七点左右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突破我自身极限的又一成功记录,吃着汉堡的我简单地回顾了一下历史还意外地感觉有成就感。套餐是我一般都会点的汉堡薯条可乐标准三巨头,虽说一贯吃薯条的作风都是一根一根蘸番茄酱的,但在胃如此嚎叫的紧要关头也顾不了那么多。
“百里君的吃饭方式真是豪迈啊。”
彼时的我沉浸在食物香气中流连忘返,并没有注意这句话的语气到底是称赞还是惊讶,连脑海中早已形成的吐槽“无论怎样的方式吃到胃里不就行了”也没时间说出口。
因为口中塞满了食物的彼时的我此时并不想浪费多余的时间去反驳彼时的孟德君这个毫无建树的断定。
“不过话说回来百里君真是能睡啊,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吗?”
没有。
“大闹高天原百里君没有看完吧,我借了录影带你要不要看”
不看。
……
待咽下最后一口汉堡我喝了一大口可乐作为缓冲打了一个饱嗝后这才慢慢缓过来,继而有了力气继续开口说话:“东拉西扯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平生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叽叽歪歪的半天吭不出一句来,而眼前这个正在碎碎念的人与平时快刀乱麻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的孟德君完全不一样,一举一动都透漏出有什么话想说,却只是一直停留在开胃前菜的阶段一般在谈一些与其两不相干的事情---有什么你就说啊磨磨蹭蹭得真他娘的烦人。
阳光大男孩二哈君露出明显带有讨好意味的傻笑,然后道出了他最终的目的。
“百里君能告诉我,之前你与坐在这里的女生都谈了些什么吗?”
㈤与生活得纵意恣肆毫无忌惮的彼时的我不同,幼时的孟德君因为父母的工作关系在到处都弥漫着清新的仿佛要滴出水来的绿色水乡过完了他的童年:爬高上低的范围上至上房揭瓦下到下水游泳精神头好得十米之内百鬼莫近,孟家父母有一段时期生怕养了十几年的儿子竖着踏出家门最后横着被人抬回来。
至孟德君患上无可救药的中二病之后,与肩负着伟大刺杀使命的彼时的我在辉煌时期实际上只是摔了个狗啃泥的光荣事迹不同,无处安放活力与激情的孟德君不知是否是因为港台黑帮电影的影响,用储存了一段时间的零花钱背着父母去纹了身。忍着堪比蚀骨之痛,真正地把左青龙右白虎老牛在腰间龙头在胸口麒麟在背后人见杀人佛见杀佛的二十九字训实现到了极致。
后来孟家老父亲扛着比他胳膊还粗的木棍在村里众人的注目下追了彼时的孟德君十条街。
此条信息来源于刚刚与我一起观看大闹高天原的长发小姐姐。
“我”对面的女生沉浸在刚才的回忆中笑得花枝乱颤,“我是他的青梅竹马。”
……
现在回想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火大,难道是汉堡吃得太快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说了一些关于孟德君小时候的事。”
二哈一直在骚动的尾巴突然绷直。
“……什、什么。”
“说孟德君你啊~”此时的我故意拉长了腔,斜眼瞥了一下坐在正对面的局促不安的大型犬,猛地喝了一口微微带些冰意的可乐,打了个饱嗝,“三岁才会走路七岁还在尿床九岁跟着家里的中华田园犬外出游泳溺水被狗叼上岸十一岁用零花钱纹身被父亲用棍子追着打十五岁爬到邻居家的桃树上摘果摔了个狗吃屎现在头发里还有疤---”
后面的话在孟德君无声的呐喊中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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